夜色渐浓,穹乃单手拎着书包在人流渐稀的街头漫步。
前时下了一小阵雨,被太阳晒了一整天的柏油路,初夏的空气中,弥漫着燥热的水汽。
小巧的灵狐以两只一组的编队在街边的角落一闪而没,半个小时前收到的妖气侦测报告,全部75只灵体,正从四面八方向着报告点的周边铺展搜索。
穹乃并不急着赶到报告地点,只是慢悠悠的啃着手中的煎饼行进,反正不管怎么全速的奔去也不可能一头撞上还呆在原地的妖物,如果对方真是如此鲁莽的存在,早在这场漫长追击战的开端就被她退治了个干净。
但这并不是说这样的侦测报告全无价值,好歹也说明了今天晚上妖物行动的大概方位。管狐的分身在自己的役使下把原本稀疏的观测网猛然向着侦测点收紧,从侦测点为中心铺开的灵兽的侦查网,寄望于自己的式神能抓住敌人偶然露出的尾巴,这才是自己的打算。
——尽管这样的追逐行动近半个月来几乎每天都会上演,但时至今日依旧一无所获。
今天也是这样看不到尽头的追逐和守候。
穹乃稍有些无聊的想着。
不知名的敌人实在是太过敏捷的妖物,不知是该说它大胆还是谨慎,自己持续了如此之久的追逐肯定早就被对方发觉,但妖物似乎完全没有隐匿一阵子的想法依旧几乎每天都能发现出没的痕迹。
可偏偏是这样胆大妄为每天都持续着行动的妖物,不仅一次都没有试图对自己进行攻击和试探,甚至滑不溜手到了连管狐也追索得异常艰难的程度。
“真是麻烦啊。”穹乃这样自顾自的想着。
从未在任何一位受害人身边停留超过五分钟的时间,所有发现的妖气残留点也没有停留超过十分钟的迹象,自己从没有和对方正面接触过,管狐仅有一次瞥见的背影,也只有类似人形的妖物甩着细长的尾巴用四肢着地的形式在墙壁间穿行。
“几乎没有停留的迹象、立体的移动能力、超高的敏捷,会出现残留的妖气点与其说是在同一处待了太久或者使用了什么能力,不如说是对自身妖气控制上不足导致的偶然溢出。”
几乎是泄气的重复着自己的判断,穹乃有那么一瞬间几乎不想继续坚持下去,“对方几乎掌握了完全的主动权,除非是突然抽了什么风跑过来和我正面放对,否则就只能跟在它后面吃灰。”
“啊啊啊!可恶啊!我才不要被那个该死的女人嘲讽鄙视!你这妖怪赶快主动出来受死!”
·
凛冽的风从耳畔呼啸而过,街边的景色被拉长成模糊的线条,悄然激发的符咒驱离了行人的目光,锻炼到极致的身体,用远超过常人的疾速在人潮散去后的空旷街道上奔行,穹乃愤恨的咬紧下唇,向着远处的目标赶去。
从使魔处传来的信息,当侦查网扩张到二目丁附近的时候,管狐们第一时间发现了新的被害者。
这是**裸的挑衅!
她才不相信妖物对自己的行动完全一无所知,灵兽组成的侦查网才刚刚被妖气侦测所吸引进入精密排查的阶段,对方立刻就在侦测范围的外沿袭击了行人!
这这这……这完全就是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从袖管之中取出的符纸夹在食指与中指之间,把晦涩的咒文悄声念动,黯淡的流光无声无息地滚过身体,原本休闲的装束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内衬了符文的蓝白巫女服。
蓝色的缎带把披散的长发分成数缕,纯色的肌襦袢套着蓝白的外衣。窄长的腰带把蔚蓝的绯胯系紧,便利的运动鞋也换成了蓝绳木屐。伸手握住从空气的涟漪中现形的太刀,原本疾驰的身形猛然再次提速,数公里的距离不过片刻的时间便飞速归零。
·
还是来迟一步!
小巷的尽头,雨后残留的小水洼被腥红的鲜血染成了赤色的小溪,潺潺的水声轻响,顺着坡道的角度,暗红的溪涧汇入到排水的沟槽里。
深深呼出了一口浊气,眼前被害者的残躯显现出让人心悸的光景:
明显失去了意识的伤者沉默地躺在肮脏的小巷深处,右臂被扯断,左肩少了一大块肌肉、惨白的骨骼从狰狞的伤口处露出,双腿被折断扭曲、变成了奇怪的形状,全身上下遍布着大大小小的伤痕。
扯断的右臂随意地丢在离伤者不到五步的位置,同左肩的创口相同,锯齿状的切口,有明显撕咬啃食的痕迹。尽管还没有断气,但如果放着不管的话,肯定要不了多久就会因为失血而死吧。
——这是目前所有被袭击者中伤的最重的一个,倒不如说,伤到这个程度还没有被妖物顺手补上一下反而十分奇怪。
穹乃沉默地取出咒文替被害者止血,简单的扶正了错位的骨骼,撕裂的手臂也尽力试图接上。她在治疗术式上的造诣并不出色,临时的治疗事实上也只能勉强让伤者不马上死掉,其他的部分更多只是尽尽人事罢了。
稍有些慌乱却又不失沉着的,少女取出手机拨通了警察和急救车的电话,挂断了通讯之后,仍是默默地伫立了半分钟的光景,才转身离开。
离开小巷的瞬间,缓步而行的少女刹那便化作了劲射而出的弓矢。眼神由沉着全然转向了忿怒,紧握的拳头指甲深深的刺入肉里,升腾的怒焰席卷了全身,眼底燃烧的星火似乎要把不知名的某物焚毁殆尽。
——右臂应该彻底废了吧,自己的技术有限,那两条腿能变成瘸的就算是神明庇佑。
——又一个人的人生就这么被毁掉了,干的真不错呀,妖怪。
——这下那个魂淡女人会大声地嘲笑自己了吧。
——真是没用呢,自己。
——杀了它!!!
·
暴风般的席卷过街道,管狐似乎也响应了主人的心情超常发挥地紧紧缀上了逃遁的黑影。加速、加速、再加速,身形割开了空气,脚底踏响了风雷,里许的长街只一个刹那就跨越而过,向着那恶贯满盈的肇事者,衔尾追击。
“嘶~吼!!!”
电光火石般的刹那,穹乃的脸上怒气倏忽间被惊诧代替。
悄然潜伏的妖物,似乎是有意收敛了全部的气息,只为了等待这一掠而过的瞬间。
街头的转角,蓦然出现在眼前的黑影猛扑而来!
混乱又狂野的气息缠绕着不详的肢体,看不清具体的容貌,仿佛兽类又仿佛扭曲人形的身影,尖利的指爪撕破空气发出刺耳的暴鸣,完全无法理解对方是如何避过了管狐的检索,又如何骗过自己的气息感应,甚至还让管狐追着一个假目标向自己汇报着信息。
唯有,眼前的事实无可置疑。
——它,攻过来了!
“该死!”
甚至来不及再多想起下一个念头,疾奔的蓝白身影便与深黑的怪物轰然相撞!来不及躲避、做不出防御,只是勉强稍微侧了侧身体,少女便在空气中画出一个生硬的折线,远远被抛飞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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